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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網路的夜晚,時間多了起來. 拿出去光水把豔紅的指甲油卸掉,,打算試擦新買的粉紅色. 十指都恢復本色的那一刻,我端詳十指,赫然發覺,這輩子從沒看過十片指甲那麼完好,那麼修長,那麼光亮. 看著竟然有點陌生,好像不是自己的手.

 

有記憶以來,咬指甲就是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. 小時候被大人恫嚇不准咬,只是讓我更焦慮,一有機會還是偷偷咬,完全沒有因此改善. 長大一點知道咬指甲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,我只是淡淡覺得的確是這樣,從沒想過要戒.

 

就像吸菸或酗酒的人一樣,這已經成為一種癮. 有壓力時藉此紓壓,沒事做時排遣無聊,雖然心知不是好事,也沒有動力戒除. 咬指甲一咬二十多年,十隻手指永遠是光禿禿,皮肉殘破,沒有一指有過上緣白月牙. 雖然知道不美觀,偶爾也會為醜陋的指頭感到自卑,我還是得過且過 -- 家裡人已經管不了我,這麼難看的手沒嚇跑過哪個人,小包仔細看過後還是照單全收 -- 總歸一句: 長這麼大,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讓我戒咬指甲.  

 

幾個月前,偶爾會看我指甲唸上一兩句,卻從沒嫌棄的小包不知道發了什麼願. 先是恐嚇我一旦他有完美主義的媽發現我的指甲,可能會對我印象大打折扣,再當起糾察隊,只要在一起絕對不讓我咬指甲. (通常他會把我咬著的那隻手抓過去握住,只是沒了這隻手我就不知不覺的換咬另一隻.) 最後,他發現威脅利誘都沒用,便下定決心身體力行護甲運動”.

 

小包是個擇善固執的處女座,一旦打定主意做某件事,即使要上山下海都會使命必達. 就從他下決心的那一刻起,我不知不覺的變成了他的”不可能的任務” -- 他開始每次見面都檢查我是否咬了指甲,一雙眼睛比雷達還厲害,只要少了0.01公分,缺了一個角,他都看得出來. 一旦被發現,我免不了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被愛的叮嚀一陣. 接著,他買了一瓶防咬指甲的指甲油,幫我一層一層的塗滿指尖,只要手指一碰到嘴唇,苦味就會留在口中久久不去. 那一陣子,我吃了不少苦頭”,小包也因為幾次不小心被我的手碰到,而跟著吃苦吃得很無奈.

 

"苦工連下了好幾星期,成效不彰的原因是這種指甲油是水溶的,洗幾次就消失,同時我也漸漸習慣了苦味,所以不管防咬指甲油還在不在,一律照咬無誤. 那段時間裡,小包養成了隨身攜帶指甲油,隨時拿出來幫我擦的習慣,無論何時都不會忘記. 每次不耐煩想耍賴,最後都會因為他的執著而妥協,乖乖伸手出來任他擦上好幾層.

 

這樣天天吃苦實在不是辦法,我只好自己建議擦一般的指甲油,挖出抽屜裡唯二的兩瓶指甲油 -- 一瓶豔紅色,一瓶透明護膜 (夏天穿涼鞋時拿來擦腳指甲的) -- 讓小包試著擦. 擦了幾次,效果都差強人意,看到小包失望的樣子,我只好答應他回台灣時去指甲沙龍給人做做看,也許專業的美甲師知道怎麼處理我這樣糟糕的case.

 

回到台灣,我們好不容易抽出一個小時,和好友Delia約在西門町,藉助她做過彩繪指甲的經驗找了個指甲沙龍,讓美甲師做一套護甲再上色的程序. 過程中,小包一直很努力的在旁邊觀察學習,熱誠到讓人以為他想入行. 他在心中記下過程,當晚就要我帶他到店裡買搓刀和去光水,還要嬰兒油. (他看到美甲師最後在我手上滴了一些精油類的東西,不知道是什麼,只知道有滋潤的功效,就認為那應該是嬰兒油.)

 

好不容易說服他回倫敦再買,他還是興高采烈的看著我新擦好的藍色指甲油,好像那是什麼寶貴的藝術品. 走在路上,他會不顧路人眼光,突然把我的手舉到眼前端詳,仔細檢查十指指甲油是否完好,如果有一點缺角,他就很遺憾的感嘆一陣. 我常常哭笑不得的想,旁人大概會以為他有戀物癖,偏好的是我的雙手吧?!

 

就這樣,回到倫敦,小包開始了他的業餘美甲師生涯,我的十指指甲全在業務範圍中. 他偷師的技術派上用場,全套美甲服務一應俱全. 有幾次在公園和Pub,小包突然拿出指甲油,說要幫我擦. 我總是看看周遭的人潮,不好意思的低聲說回家再擦啦!” 他不怕,我還得為他著想一下,怕他被路人笑娘娘腔什麼的. 每次看他仔細的擦指甲油,小心的把溢出來的部分擦掉,我都會想到古文裡那個幫妻子畫眉的張敞. (不知道小包會不會也因此名留青史?!)

 

日子不知不覺過去,我也習慣了伸出雙手讓小包畫指”. 直到那晚自己卸指甲油才赫然發覺,原來這段時間內我已經慢慢習慣了不咬指甲,指甲也在多層指甲油護航下長出了從沒有過的白月牙. 擦上淺得近乎透明的粉紅色,指甲光澤出奇的好看,我看著自己的雙手,明白小包的努力終於收到了成效,也因為這樣,我下決心好好維護這個難得的成果,盡最大的努力不咬指甲,希望能夠從此戒除這個跟了我二十幾年的惡習.

 

我不是會為了異性改變自己的人,也不會接受一個不能”Take me as I am” ("愛我本色")的男人. 之所以嘗試改變,是因為知道小包已經接納了原本的我,而我願意為他變得更好.

 

三年多前,小包第一次看見我醜陋的手指,問我為什麼咬指甲. 我說不知道,有人說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示. 他聽了誠懇的說: “不要再咬了. 跟我在一起,妳會很安全.” 後來的路上雖然有過風雨,我一直記得這句話,相信他是我從小就在等的,那個會溫柔握住我的手,讓我不再因焦慮而猛咬指甲的男人. 也因為這樣,即使中間幾次想放棄,也終究撐了下來,走到今天的雲開月明.

 

西門町的沙龍裡,美甲師開玩笑的說,指甲要漂亮,將來戴戒指才會好看. 我看著平滑光亮的指甲,明白戒指象徵的承諾,已然閃爍著戴在十指上了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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